綿裏藏針

李果果側著身子看書， 他可認真了， 同桌就是芳芳， 女孩子很能說話了， 短頭發但是皮膚很白，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酒窩，說話也很甜了。

對於李果果這個安靜如雞的同桌還算滿意， 不得不承認， 李果果雖年紀小，挺有眼力勁兒的， 有時候芳芳讓他幫忙打水帶飯什麽的，都沒有拒絕。

“你說你累不累，歇會兒說話。”

她憋得慌，看著李果果， 覺得大概不是很聰明， 不然的話，這看書這麽認真，怎麽跟她一個半吊子差不多水平呢，考試也沒見到多高的成績，中游偏下一點兒。

李果果收回目光， 他笑的很老實了，“我得好好看書。”

就這麽一句，芳芳覺得沒勁，說話都說不起來。

慢慢看一晚上書，然後今天還是值日生， 她們都是分工好的，今天她去倒垃圾。

垃圾桶不用塑料的，不然沒幾天就壞了，用的是那種皮子的，便宜容量還大，關鍵是耐摔打。

去倒垃圾，她勁兒不大，李果果看到了，“我去倒吧。”

慢慢大概沒想到他會主動跟自己說話，她剛好也不是很樂意倒，看著李果果提著垃圾桶走了，就覺得人真的很好，她記得李錚錚人也很好來著。

垃圾池很大了，李果果放下來垃圾桶，然後看了看四周，從口袋裏面掏出來一個東西，扔在了垃圾池的深處。

對著一池子的垃圾笑了笑，然後把垃圾倒出來，提著桶慢悠悠的回教室，看到慢慢竟然還在教室等他。

“不用等我。”

“沒事兒，我鎖門。”

李果果就沈默著去關燈，鎖門，然後兩個人走在二樓已經走空的樓道裏面。

“你今天高興不？”

“嗯？”

慢慢沒聽明白，沒頭沒腦的，她擡起頭來，然後看了一眼李錚錚，斟酌了一下話，“我每天都挺高興的，不知不覺明天又是星期五了。”

她總覺得上學的時間過得特別快，特別的迅速，沒等著幾天的，就星期五了，然後回家寫作業去。

早上起來的時候，班主任終於問完男生了，現在開始問女生，李果果屬於完全排除在外的人，壓根就沒有人去想他，可憐的孩子，平時那麽老實，還比大家小。

慢慢一個宿舍的女生站在班主任面前，芳芳話多。

“不知道，我昨天跟馮曉傑一起吃飯，在宿舍吃的，王明彩也在，吃完她先走的。”

馮曉傑也跟著加上幾句，“我們回教室的時候，都快上課了，我們還去了小賣部買零食，也不知道誰幹的。”

她眼睛在轉圈，顯得有點虛，其實不是心虛，只是渣習慣了，在老師面前就緊張。

班主任就追著她問，因為知道馮曉傑平時就不太聽王明彩的話，在宿舍裏面作妖，平時上課也是愛說話，對這樣的孩子就喜歡不起來。

“不是你？”

“真不是我，不信你問問，當時宿舍都有人的。”

馮曉傑語氣就有點急了，班主任也看著不是她，就去問慢慢，“你呢？”

慢慢就語氣很平淡了，“不知道，我跟她不熟，昨晚上在宿舍吃的晚飯，我第一個到宿舍的。”

班主任到底是問不出來什麽，這事兒，就這樣結束了。

半個班級裏面的人被挨個問了，都說不是自己幹的，這事兒，沒轍。

班主任在周五的下午，雷厲風行的又給大家上了一個政治課，在那裏指桑罵槐的說那個黑心肝的動手的人，事情也就到此結束了。

慢慢背著個大書包，跟個小烏龜一樣的，太沈了，各科的書本她都拿著，總覺得自己能看完，其實回去也就是做作業，路過車棚的時候，看著李果果在那裏蹲著。

“你怎麽了？”

“車壞了。”

慢慢就頓了頓，“你跟我一起走吧，我媽說來接我呢。”

李果果看著她書包背著，腰都直不起來了，“沒事兒，我去修修就是了，周一我還要騎著呢。”

看著慢慢走了，李果果笑了笑，自己推著自行車去修，他自己弄不明白。

出大門的時候，正好看著慢慢坐在摩托車的後座上，僅在馬永紅的背後，高那麽一點兒，但是卻有些單薄，穿著一個紅色的衛衣，顯得脖子那裏是真白，頭發是真黑。

他想，這個世界上，好人大概也是紮堆的，比如張向東跟張慢慢。

壞人也是紮堆的，比如，李大福跟他。

“給你買了一雙新球鞋，你看看，三十多買的呢。”

馬永紅看著這深秋了，慢慢還穿著夏天的鞋子，她就去買了一雙白色的球鞋，很好看，白色的。

然後在底兒那裏有粉色的條紋，慢慢沒有什麽正兒八經的球鞋，就是布鞋多。

十塊錢一雙或者八塊錢甩賣的那種，冬天的時候就穿皮鞋，就很喜歡了。

馬永紅去端飯，然後看著她坐在馬紮上試鞋，“要是小了，我就再去跟人家換，應該正好的。”

慢慢踩進去，不管舒不舒服，最起碼是新鞋，而且好看，“正好。”

“行，穿著吧，星期一拿到學校去。”

“唉。”

慢慢在家裏，就不穿了，脫下來，書包還沒放起來呢，她把鞋子板板整整的放到鞋盒子裏面去，先去放書包。

就走了這麽幾步路，結果一回頭的時候，看著妹妹就拿著鞋子出去了，然後一邊打開門一邊對著她笑。

吧唧一聲，給慢慢的新鞋子，扔到了門口的泔水桶裏面去了。

馬永紅正好在東屋裏面盛飯，也看到了，“幹什麽呢這是？”

她趕緊把鞋子拿出來，拽著老二就問，“你怎麽扔姐姐的鞋子啊？”

慢慢看著撈出來的那一只鞋子，眼淚就下來了。

泔水桶裏面就是放廢水的，什麽洗臉洗手水，暖壺裏面的渣滓，都放在裏面去。

妹妹就在那裏笑，三四歲的年紀，平時嘴巴很甜了慢慢覺得很委屈，這是新鞋子。

馬永紅就哄她，“沒事兒，我現在給你刷幹凈了，一點兒味也沒有，她趕緊去洗。”

老二站在那裏，就是不說為什麽。

其實不說慢慢也知道，妹妹生下來這麽多年，她沒什麽感覺的，也沒有帶過她。

就是感覺家裏多了個人吃飯，家裏的好東西緊著她吃，這就是慢慢最大的感受了，至於什麽同胞愛，慢慢是一點也沒有。

有的認說二胎兩個孩子有個陪伴，可是慢慢是真的不覺得，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。

因為有個妹妹，所以慢慢也知道了，要讓著妹妹，家裏的好東西要給妹妹，她也疼愛妹妹。

鄰居秋天的時候給個西瓜，切給慢慢的，慢慢舍不得吃，深秋裏面西瓜很難得了，她都拿回家給妹妹吃。

只是她有時候覺得，妹妹是個白眼狼，比如說現在。

從來不喊自己姐姐，她有的東西都是給妹妹分的，可是妹妹的東西，她不一定會有。

“你為什麽不說她呢？她把我鞋子扔了，一般人誰會扔鞋子呢？”

慢慢覺得妹妹不對，你不能因為我有新鞋子你沒有了，就去扔我的鞋子啊，這是一種什麽心態，就是一般人都不會有這樣的心態，更何況是親妹妹呢？

馬永紅就打圓場，“她不是故意的，不是故意的，我說她了。”

然後就對著老二喊，“你以後再扔你姐姐的鞋，幹這樣的事兒，小心我打你。”

老二嘴巴甜，“媽媽，我不了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慢慢就很失望了，她覺得總是這樣，為什麽就總是這樣呢？雲淡風輕的說幾句，就是為了大家好看的，她知道馬永紅心裏不一定覺得這是錯的，只是覺得小孩子不懂事，甚至是可愛，妹妹也不會覺得自己是錯的，她就是惡作劇。

她極力的想說，“媽，你要當回事，你看給她慣得，結果她脾氣就這樣，你小時候不跟她說錯的，長大了怎麽辦？”

馬永紅就有點不耐煩了，“行了，行了，才多大，吃飯吧。”

老二生下來雖然是個女孩，但是馬永紅年紀也大了，張向東也在家裏看著長大的，家裏條件也好了，加上老二嘴巴是真甜，能說會道的。

街面上是有名的機靈孩子，大家都誇，就連張向東分馬永紅都覺得這孩子聰明，而且有算命的說過，這孩子是八月十四生人，時辰好得很，以後有大出息。

馬永紅就不止一次的說過，“老二比老大小時候聰明，機靈的很，老大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麽帶的，就這麽大了，你看老二嘴真能說。”

也就是慢慢不計較這些，不然的話，真的是沒法過了。

父母有時候對待子女的態度，是那種綿中帶刺的，笑裏面也會藏刀的。

慢慢已經知道，人的手指頭不一樣長，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道理，再這環境下，你只能學著去寬慰自己，去安慰自己，也許自己是手背，但是都是肉。

即使它再短，終究也是手指頭的。

妹妹愛說話，但是從來不跟慢慢說話，慢慢也不跟她說話，兩個人在家裏的時候，都當彼此是不存在的。

但是因為年紀大的原因，馬永紅就總是說，老大沒有當姐姐的樣兒，一點姐姐的樣兒都沒有。

早上起來的時候，慢慢就打掃衛生，掃地呢，結果就看到妹妹在地上扔衛生紙。

她就火氣大，真的覺得孩子不能這麽慣著，“媽，你看地上的紙，有垃圾桶，為什麽不扔在垃圾桶裏面呢？”

馬永紅就跟老二說，“你扔在垃圾桶裏面行不行？別整天給我弄地上，就總是這個毛病。”

不是第一次了，是每天都這樣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我其實很長一段時間，對我妹妹很反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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